德侑實業有限公司設立於民國92年,延續承接原鞋類模具製造及鞋材開發設計,憑藉獨特的專業技術長期為各大品牌OEM、ODM提供產業全方位服務。

德侑實業有限公司創辦人林晉陞為了打破一句俗語「阻礙我們前進步伐的往往不是身上的千斤重擔,而是腳下那雙不合腳的鞋子。
運用這樣的理念,展現出我們將走在「沉、穩」的路程,創造出屬於自己的「德行天下」。

從模具開發、材料研發、創新製造到整合顧客需求過程中,發現人們只重視外形,卻忽略買鞋的初衷。
為了要穿的舒適、走的安穩,有人說:「一雙好鞋,更需要搭配一雙優質的鞋墊,才可以帶你到任何你想要去的地方。

為了替自己身邊重視的人們做一雙好的鞋墊。不論是在外形,還是在舒適度上都能達到顧客的需求

即便現今許多的鞋廠因成本上的考量,顧了外形,忘了內涵,但依然不忘在品質上的「堅持、 執著」。

進而將他從踏進社會後,所做的開發、研究、創新以及對材料的要求全部整合之後

憑藉獨特的專利技術將極其珍貴的天然乳膠與千垂百練的備長炭完美結合後,創造出獨家環保無毒的TakeSoft 徳舒孚專利綠金乳膠

把乳膠材料與備長炭提高到更高的層次。同時具備防霉、抑菌、透氣、除臭、遠紅外線等五大功效,並榮獲多國發明專利

生產過程採用專線製造專利乳膠材原料,全自動化生產保證品質與產量穩定,達到品牌客戶的最高要求。

20多年來我們以臺灣為基礎,世界為疆界,正派經營、創新思維,陸續拓展國外市場提供高品質的產品,用熱忱、專業、誠信的服務態度成為顧客首選的事業夥伴。

而目前引進最新石墨烯加工技術:石墨烯是一種以sp2雜化連接的碳原子緊密堆積成單層二維蜂窩狀晶格結構的新材料。

石墨烯具有優異的光學、電學、力學特性,在材料學、微納加工、能源、生物醫學和藥物傳遞等方面具有重要的應用前景,被認為是一種未來革命性的材料。

德侑實業有限公司TakeSoft 徳舒孚專利綠金乳膠與你一起打攜手打造環保無毒的健康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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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 高原麥客   前一段時間,重讀《武志紅心理學科》,里邊講到的主角是PALA訂制旅行機構的創始人孫博的故事,印象深刻。我沒有想到,一個人按照本心活著,會活的如此成功灑脫,也就是心理學大師武志紅說的:“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樣子。”   文章中的孫博,是一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人。她有個說法,說是對一個北京人來說,地球上最遠的地方是南極,可你如果坐50個小時的飛機,再徒步一小時,就能達到,還有哪個地方你去不了?而孫博就是這樣一位率性而為的人。   作者和孫博一起在餐館里吃飯,外邊走廊里有人大聲說話,聲音有些喧鬧。孫博馬上叫來服務員,讓關上里外兩道門,要求服務員從另外一道門進來。她給作者的感覺是,她做事從不糾結,一旦自己被干擾,立即行動,不去考慮身邊人的感受,也不擔心服務員的反應。她沒有敵意,對吵鬧不反感,也沒有向服務員表示不滿。   孫博是她奶奶一手養大的,而她率性而為的品質,正是奶奶一手養大的。在上幼兒園的時候,因為中午不睡覺,老師找奶奶談話,希望奶奶能做點什么。結果孫博的奶奶出乎意料真做了件匪夷所思的大事。她竟然辭了工作,專門來幼兒園做校醫,她奶奶當時可是北京很有名望的醫生。   這樣中午的時候,奶奶就可以陪著孫博在她的醫務室睡覺。奶奶對幼兒園的教學方式不滿,然后就自己辦起了幼兒園。   小學生初中時,按照成績,本來孫博可以上最好的學校。結果她卻選了很一般的學校,只因為那個學校的校服很漂亮,而孫博的父親竟然同意女兒的選擇。   她的整個人生,就是這么任性。很多人一定會想,這樣下去,一定會養出熊孩子來。但在孫博身上,你絕對看不見被慣壞的特征,相反她卻是一個非常溫暖,體貼入微的人。   之所以今天用了很大的篇幅講孫博的故事,正是因為,很多人因為世故圓滑,最終活成了一張面具。而在現實世界,有時候你竟然分不清對方說過的哪一句話是真,哪一句話是假。要靠猜測和揣摩對方的心思,才能明白對方是怎么想的。在這樣的關系中,最終失去了自我,活成了別人的影子。   下邊我來再講一個,發生在我身邊的真實故事。有一位特別精明能干的同事,前一段時間遭遇了工作上的尷尬。他是那個部門的小領導,有個針對他們部門的業務知識培訓。因為時間緊,他的上級主管部門,提前給他發了文件。按照慣例,他應該在單位沒有正式收到文件之前,把這件事情匯報給單位領導。   結果他也確實去了領導的辦公室,向領導匯報了此事。當時領導房間里還有其他人,他匯報完畢后,領導點頭示意。他以為已經把開會的事情向領導交代清楚了,就向本部門人員提前通知了去外地開會的消息。   結果第二天,公司才收到開會的文件,文件上并沒有說明這次參加培訓人員的條件和限制。單位領導就安排了其他幾個部門人員參加這個會議。兩撥人因為不知情,在同一天下午同時赴開會的地方,去參加這次會議。當這位同事知道這件事情后,不知所措,完全亂了陣腳。   他想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給領導聽,還沒等他開口,還是被領導訓了一頓。說他自己辦事不力,出了問題推脫責任。還質問他什么時候向自己匯報過此事?最后這位同事大包大攬了此事,說是怪自己,是自己沒有向領導匯報清楚,才導致這件事情的發生。   最終領導原諒了他,并對開會的人員進行了重新調整。反觀整件事情,領導錯了嗎?好像也沒有。因為當他去領導辦公室,匯報開會的事情時,辦公室確實有人,領導的注意力并沒有在他說的這件事情上。   那是他錯了嗎?從頭到腳,在他身上找不出絲毫的破綻。無論開始的對,還是中途的錯,到最后他主動承擔后果,好像理應那件事情,就應該那樣去做。但我還是感受到一種悲哀。無論是生活還是工作,如果缺少真誠的表達,就會失去自我,成為所謂的“濫好人”。   再說一個我認識的朋友,他的年齡已經過了晉升的年齡,而他干工作卻越來越順風水,不但領導喜歡他,而且同事們也非常喜歡他,因為他是一個敢講真話的人。無論是向領導匯報工作,還是討論一件事情,或者是反映某些問題,他都能大膽表達自己的觀點和看法。   在單位,像他這樣的人真的不多。他性格鮮明,做事直抒胸臆,從不畏忌別人怎么看他。雖然身處一個非常尷尬的年齡,但在他身上,卻看不出任何抱怨,憤懣和不平。他給大多數人的感覺是,率性而為。以前他可不是這樣。   有一次,和這位朋友聊天。我問他,使什么是他變成今天的樣子?他想了想說:“無欲則剛”,并且講了關于他的一些事情。他說:“一個人在沒有目的和私欲的情況下,才能顯現出真實的一面。因為你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入到做事上去,不考慮個人的得失,所以才能把事情做好。   我問:“那你以前是怎么做事的?”他說:“以前有想法,做事患得患失,生怕因為說錯話,或者干錯事,領導對自己有看法,影響自己的前途。做事的時候,總會考慮,我做的這件事情,領導能不能滿意?是否和領導的意圖合拍?整天戰戰兢兢,如履刨冰,揣摩別人的心思。但越是這樣,越容易做錯事情。”   “到最后,都不會做事了,因為總顧全別人的感受和體會,自己變成了一個沒有主見的人。那種感受非常強烈和痛苦,就仿佛你說的所有話,你干的所有事,不是由你的主觀意志決定的,自己成了別人的提線木偶或者道具。”   “你知道嗎?那時候,我的頭腦里經常會飄出兩個字“奴性”。我低聲下氣,趨炎附勢;我牽強附會,阿諛奉承。到后來,連我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連我自己都討厭自己。可每天早晨往單位走的時候,我依然會換上另外一張面具。時間長了,我見誰都是一個德行,卑躬屈膝,點頭哈腰。那張面具就像是長在臉上一樣,很難揭去。”   “沒有人要求你那樣做,可你就是身不由己。你怕自己不那樣做,會不被別人拒之門外,會受到別人冷落,會被邊沿化。到最后,損失的是自己。”   “單位上規定,45歲就退出預備干部的行列。別人都為此事惋惜,而我卻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放松。我去了小酒館,要了幾個小菜,一瓶白酒,喝的酩酊大醉。第一次說了粗話,'狗日的前程,為了你,讓我背負了這么多年的負擔。以后我再也不需要看別人臉色,我要活出自己的本色。”   從那以后,他變成了一個不好惹的角色。但同時,他做事的風格大變。他不再顧及別人感受,總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工作,很多新點子,新創意層出不窮。同時,工作也帶給他更多的驚喜和滿足。同事們都覺得,他不按常理出牌,卻發自心底,更喜歡他現在這種真實的狀態。   那天他告訴我:“揭去面具的感覺真好,有一種重生的釋然。我終于可以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生活。雖然現在依然在單位上班,而我卻體會到從未有過的自由,人際關系越來越好,工作越來越得心應手,每天都充滿力量。”   “以前,好幾次試圖離開單位。感覺呆在那里多一天,我會壓抑的要命。而現在,我更喜歡這份工作,工作給我帶來滿足感和成就感。”   心理學大師武志紅把人分為兩種,一種是“真自我”,一種是“假自我”。真自我的人,一般不太顧及別人的感受,總是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選擇或者生活,最終成為真實的自己。而假自我的人,一生都圍繞著別人的感覺轉,把身體與自我切割開來,最終活成不倫不類的樣子。   文章開始提到的孫博,她更像是一朵迎風飄搖的野花,在自然雨露的滋養下,嬌艷、芬芳、自然、而純粹。她活成了自己的樣子,也帶給別人更多的快樂和力量。   文章寫道這里,我突然想起許多年的一天,大概是中學課堂上,因為沒有考好試,受到老師嚴厲的批評。全班同學都看著我,巨大的羞辱感讓我瞬間難以遏制,我站起身來,憤然離桌,走出教室。當時外邊正下著瓢潑大雨,我一個人冒雨在操場里漫步,卻感覺自己像個憤世嫉俗的英雄,正在接受生命酣暢淋漓的洗禮。   再次引用劉慈欣在《三體》中的一段話,“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獸性,失去一切。”其實每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都無與倫比,不可替代。生命很短,最好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不要因為顧慮太多,而失去應有的本真。真實、真誠、自然、純粹、才是生命的本質。世界很復雜,但你應該活出自己的樣子。 +10我喜歡

說男女之間只有愛情沒有友情,這話現在看來確實有些狹隘。這個時代,就是交朋友的時代。人們的擇友范圍已從同性拓展到異性。異性之間完全可以以純粹的朋友的心態相處。因為男人和女人之間也有更多的事業,需要以信譽、真誠、利益為質介而進行交往。一旦跨過友誼而進入愛情或跨過愛情上了床,那很多事情處理起來相當復雜。所以,理性地說,男女之間完全可以存在友誼。只是男人在維持這種友誼時要注意一種度。   對于男人,常常把擁有“紅顏知已”作為一種驕傲。然而凡事皆有度,距離產生美,如果在你情感的底線出現告警信號時,不及時調整好角色,語言、行為失態,友情便會亮紅燈。   我熟悉的一個報社女編輯就曾遭遇過一次這樣的“友情”。一個業余作者經常投稿,盡管寫作技巧有待于提高,但熱情實為可嘉,女編輯出于鼓勵,就在一份退稿中隨即附寫一封信。大致先是番肯定,接著便是“由于……然而……”最后是鼓勵+希望。女編輯是個熱心腸的人,又具有女性的細膩,在信的最后還順便寫一句“如果有機會到省城出差,可到報社來面會!   這位男作者是個對文學很癡情的那類青年,苦苦地寫啊寫,直愁于弦外無知音。   在這種情況下,女編輯的一封退稿信,就是他那凄冷的心靈中的一絲暖暖的陽光,他立刻產生一種被重視、被承認的感覺,他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于是便異常興奮,激情滿懷。他遙望省城夜不成寐,伏案疾筆,給這位女編輯寫了一封長達二十多頁的信,談感受、談壯志、談過去、談未來,并稱女編輯是他的思師,是他人生的航標”,是他“生命的大陽   女編輯接到信后,盡管覺得這人有幾分哆嗦,但還是給他寫了回信   這青年接到信后,簡直是熱血沸騰,拿著自己過去的一些稿件,乘車去省城“面見知音”去了。   到了編輯部他就拿出他帶來的所有稿件,讓女編輯幫他指導。然后又是表態,又是抒懷,又是感激,又是請求。女編輯這一個上午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做,然而,這樣一來,全被他占了   但活養、理解、同情還是讓她沒有產生更多的反感。中午她還給他在食堂打來一個盒飯。   然后女編輯告訴他,下午她還要開會,讓他改日再來。   他知道開會是怎么回事兒,就戀戀不合地走了。走了之后,在報社附近的一家小旅館住了下   因為晚上他要邀女編輯出來吃飯   要下班的時候,他打電話給女編輯,女編輯沉思了良久,覺得不能傷害一個業余作者的自尊心,就答應了他   兩個人約定,待她下班以后,先到他的住處,然后再去找飯店。實際上女編輯心里是非常不愿去他的住處的。但一聽他住的是家小旅店,女編輯出于一種職業的好奇,很想去這種小旅店看看究竟,就答應了他。   這青年人認為她同意來他的住處,就說明她什么都可以答應他,于是他下塊心不放過機會,要向這“紅顏知己”表達自己的愛慕之情。   怎么表達呢?他想了一個“絕招”,他想給女編輯寫血書,寫血書不成就下跪。   他將自己的手指咬破,滴出幾滴鮮血,寫下“我愛你!”這樣個大字。從此,再不接他的電話…   這個女編輯說:“后來我對所謂文學青年,感覺都不好。”   這個文學青年的故事,也許缺乏典型性,但是我們知道,錯把友誼當愛情,這是很多男士在與異性交往中的通病。女人細膩、柔弱、同情心強,有時這種性格的特點,也成了很多男性產生錯覺的依據,結果造成很多“不該發生的故事”。   所以我們建議,交異性朋友,首先要掌握好“度”,要深深地把握異性的性格特點,遠近適中,親疏得體,不能因過分熱情或錯覺而將友情葬送。   對于女人,在與異性相處時,不能太粗心,有時還要注意防止性的誘惑。   這里有我一個同學講的一個故事。一次高中同學聚會時,他碰見當年的女同學依娜,她的男友這時正在德國上學。他們聊得很投機,她目前和他一樣都在北京打工。因為從此知道了彼此的聯系方式,所以接觸越來越多,關系也越來越好,沒事常在一起泡個吧、喝喝茶什么的,依娜也很愿意與他來往。有一次喝多了,竟在他面前哭了起來。夜已深,他自然送她回到住處,那天住處只有依娜一個人,剛進門她就吐了,他幫她收拾干凈。她進衛生間去洗澡。于是他隔著門說:“我回去了。”她說別急,坐會兒再走。他就找出張名為《美國往事》的影碟看,片子節奏很慢,看著看著他居然睡著了,睡夢中忽然想起這是在別人家,一下子驚醒,這時依娜正站在他面前梳理濕漉漉的頭發,她身穿一件黑色的吊帶唾裙,他吃驚地看著她,原來每個女人在夜里都是如此嫵媚。她說很晚了,就住這里吧,沙發很寬的   望著依娜美麗的大眼晴,他的感情防線垮了,周身的熱血沸騰起來,他一把將她接在懷里…   弗洛伊德說過這樣一句話,上帝賦予男人的只有雨件事,一個是暴力,一個就是性。孔子說:“食色性也,人之大欲。”男人好色,是本性使。了解這些,對于女人在與藍顏知己相處時,要盡量避免過于暴露女人的性感。脂氣太重,穿著過于顯露,故作嫵媚之態等等,都會喚起男性的性的感覺。盡管“美麗不是你的錯”,對于男人這種視覺性很強的“動物”,與之交往,一味地招搖自己的美麗,無疑為永恒的友誼埋下容易霉變的種子。因此說異性交往中拋開男女之別,收斂你的美麗與多情,是讓友誼永保鮮活的明智之舉。 +10我喜歡

泣血的石斛花     作者:衛本興     主編:非   魚                         一   黑棕色的匣子靜靜擺放在一塊鐵銹紅的絨布上,在日光燈的映射下泛著冰冷的光。 難以相信,一個不足一尺見方的木盒子竟能容放下如此強健、魁梧的身軀。張茜左臂被攙扶著,右肩斜倚在大廳的立柱上。她凝視覆蓋著黨旗、四周擺滿鮮花的那個黑棕色匣子,仿佛又看到了他安詳的面龐。張茜的淚水早已淌干,直到現在,當她望著眼前現實的一切,她才從夢的世界里蘇醒過來:他真的不在了,不知有沒有留下遺憾。                        二   前天上午,張茜正忙著為單位將要舉行的會議打印會議文件,同事小舒拉開打印室的門探頭進來: “茜姐,電話。”隨后她又神秘地低聲道:“男的。” 張茜不禁一愣:男的,難道是他?可是半月多前才接到他寫的信啊。信上說,他們又要往前開拔了,雖說信要在路上輾轉半個多月,但是無論如何,他也是不可能回來的。 “喂,張茜嗎?”一個沙啞的男聲,“我是全生。” “我是。”原來是王坤的姐夫。 “你一會來家里一趟。” “什么事?”單位要開會了,張茜這兩天特別忙。 “你…… 你來了再說吧。”姐夫欲言又止。“啪”的一聲,電話掛掉了。 張茜聽得出,全生像是克制著什么,他從未這樣一板一眼地說過話。張茜匆匆請了假,往王坤姐姐家趕去。路上,她一直都在苦思、猜測著,然而她怎么也沒有想到竟然是王坤他為了救戰友獻出了自己的生命。和平環境中生活的她從未聞到過戰火硝煙,對戰爭的殘酷她太缺乏了解了。 “王坤犧牲前,吩咐不讓告訴你,可我想還是告訴你的好。他救的那個戰友堅持要求在你們母校召開王坤的追悼會,這樣你遲早都會知道的……” 頃刻間天塌地陷,張茜血液一下子凝結,她什么都不知道了。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慢慢恢復知覺,但神智一片茫然…… 她不相信、不相信,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么輕易地走了、離別了人世,他一定活著、一定活著……她凝視著花叢中的骨灰盒,仿佛聽到了匣子的炸裂,聽到了他那倔強的聲音:“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三   “張茜,開會了。” 禮堂大廳已擠滿了人,張茜竟一點也沒有發覺。她挽住王坤姐的手臂,緩步向家屬站的地方走去。當她們從最前排走過的時候,她發現了他,她母校的工宣隊吳根,不禁愕然。  吳根呆立不動地站在那里望著王坤遺像,嘴角微微抖動著,似乎在那已失去光澤的眼角里還有幾絲淚花。不到十年功夫,吳根也老了,他已不再是當年在講臺上講課的那位一臉正氣的工人師傅;歲月,不僅僅是歲月,在他的額頭刻下了一道又一道深深的皺紋;他腰也駝了,古銅色的面龐已變得有些蒼白。 “小坤救的就是他兒子。”王坤姐看了一眼吳根,對張茜耳語說到。 忽然張茜像是明白了什么,她感激吳根在王坤魂靈安息的時候來到這里,可王坤為此付出了多大代價啊!   “我和王坤一同上的軍校,一同報名上的前線……” 致完悼詞,家屬代表講了話,最后是王坤生前戰友,也就是王坤所救的那個副連長吳紅——吳根的兒子介紹王坤生前事跡。看著吳堅那酷似吳根的面龐,聽著那字字帶血的陳述,張茜眼前交替出現了一幅幅年代不一、氣氛迥異的畫面。這些畫面有的是那樣古老,那樣久遠;有的卻顯得如此親切,仿佛就發生在昨天……                         四   天熱得出奇,雖然教室高在三樓,卻感覺不到有一絲風兒吹過。和樓一般高的那顆槐樹也像是害了熱病,打著卷的葉子掛著塵土;枝條紋絲不動,無精打采地低垂著;樹上那只老蟬也像是被傳染了,左有聲、右無聲煩躁地叫著,叫聲中夾雜著重重的鼻音……教室里同學們像一尊尊受潮的雕塑,臉上掛著汗珠,有的坐著、有的爬著。雖然教務主任昨天再三強調今天是工宣隊吳根師傅給他們上物理課,但仍有幾個同學早退了。已是上午的最后一節課,好多同學已收拾好了書包準備回家;張茜的同桌王坤仍在聚精會神地聽著課。 “在我講牛頓定律前,先把牛頓介紹一下。” 吳根頭發有些灰白,一副飽經風霜的面龐閃爍著金屬光澤;滿是老繭的雙手青筋裸露著。他顯得有些激動,聲音有些發顫。課前,工宣隊隊長會同學校原來的物理老師一起給他制定了講課方案,當然最后定稿的是工宣隊隊長。課前吳根還模擬試講了幾次,他深感這是組織上對他的信任,是毛主席革命路線的偉大勝利。他這個只上過掃盲班的苦娃子雖從未聽說過什么牛頓、馬頓,但他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用鮮血捍衛這來之不易的革命成果。工廠里,他是一位根兒紅、聽黨話、立場正、覺悟高、手藝不錯的好師傅。 “牛頓,是我國古代一位偉大的科學家。” 王坤睜大了眼睛,同學們也都直起了腰。吳根一見同學們注意了他的講話,更來了精神。 “牛頓不僅是一位科學家,而且還是一位偉大的法家。”吳根照本宣科。 “瞎扯啥呢。”王坤小聲嘀咕了一聲,同學們也都“吃吃”地笑了起來。 “笑什么?”吳根看到同學們的神情發起火來,“你剛才說什么呢?”吳根指著王坤吼道。 王坤不顧張茜暗扯著他的衣角,呼的站起來:“牛頓根本就不是中國人,更不是什么法家。牛頓是十六世紀出生于英國的一位偉大的物理學家,上節課白老師已經介紹過牛頓了。” “你、你崇洋媚外。”忽然吳根像是想起了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王坤。” “王坤……你就是王坤,怪不得啊,你爺爺原來是個國民黨軍官,解放前逃到美國了;你爸爸是反革命,自殺了。今天咱們沒完,一定要查查階級根源……”“啪”,吳根走出教室匯報去了。                         五   王坤以優異成績從軍校畢業,這時他接到了爺爺從美國寄來的信,信上說讓他到美國繼承遺產。同時從軍校畢業生中挑選學員參加中越自衛反擊戰的通知也在學校公布了。 “我報名了,你不反對吧。”王坤望著身邊這位漂亮的姑娘,當年學校一朵吸引眾多男生的花蕾。花兒已經盛開。 “你事前應該說一聲啊,即使你不給我說,也該和你姐商量一下。你媽病逝后,是你姐一手把你帶大,不容易啊。”張茜喜歡的就是王坤這種敢作敢當的勁兒。她深情地望著王坤,學生時代那透著倔強的文靜面龐已永遠消失了。是旅途的艱辛,還是故意有為,王坤寬闊的下顎和上唇上長出了黑黑的胡須。張茜不禁笑了,她想到了那甜甜扎人的一吻。 她挽著他,披著那讓人陶醉的細雨,在古城的馬路上慢慢地走著……已是黃昏,路旁商店已亮起了五彩霓虹。一座座建筑,倒影在水淋淋的地面,五光十色地映射出一個比實物更為美麗的圖畫;一個點狀的紅燈,給了大地一片紅暈;無聲的雨絲,飄飄灑灑;萬紫千紅的雨傘伴隨著它的主人,像夢一樣飄蕩在燈火闌珊處,…… “組織上考慮到我的實際情況,本來沒有批準我的申請報告,可我還硬是報了名。張茜,你想過沒有,也許這是我們最后一次散步了。” “別胡說。”張茜用手捂住王坤的嘴,“你答應我,一定要安安全全地回來,答應我!……”她使勁地搖晃著他的手臂。 “嗯。”他不經心地應了一聲。他還想著那個令人懊惱的下午。   “收工了,收工了。”班長終于喊出了張茜和所有同學早已期盼著的話。超負荷的勞動,讓她再也難于堅持下去了。她一屁股坐在了田埂上,大口喘著氣,泥污沾滿了她的臉頰;她的襯衣已被汗水濕透了。她默默地算著,為期一個月的學農勞動還有幾天。 盡管班長和帶隊的吳根喊啞了嗓子,同學們仍沒有個隊形,他們實在是太累了。同學們像一群打了敗仗的士兵,稀稀拉拉地向駐地蹣跚走去…… 吃罷晚飯,男同學洗也不洗,就橫七豎八地躺在了床上,猶如一堆擱淺的橡皮魚。女生盡管也都累得邁不開步子,但多的也都打上一盆水,關上由教室改作寢室的宿舍門,洗著、擦著…… 王坤擦完身體、洗完臉腳,拿上一本書躲在墻角看了起來,可怎么也看不進去。他思索著,一個月的學農勞動就要結束了,他們受了那么多的累、流了那么多的汗,可干的是什么呢,平平整整的土地非要修成梯田狀。他驚嘆,這個世界是怎么了? “王坤,”班長過來喊他,“吳老師讓去一下。”他討厭班長那張臉。 王坤連忙將書塞在鋪下。他來到吳根的房間,一進門他就瞧見了剛來學農勞動時,給他們做過“憶苦思甜”報告的大隊黨支部書記。 “你昨晚到誰家?干什么去了?”吳根陰著臉,他不知道他的這個學生這樣做會給他帶來什么后果。 王坤愣了一下,隨即說到:“我也不知道去了誰家,我是給一個小學生講算數去了。”王坤奇怪,吳根問這個干啥?他怎么知道這事情?王坤想到了班長那張令人生厭的臉。 “你知道他們家是什么成份嗎?他們家解放前是這個村的地主。魚找魚、蝦找蝦,真是啥人找啥人。” 王坤想解釋一下:是那個小學生向別的同學問問題,那個同學不會才讓找他的。可他沒有吱聲,他知道解釋了也沒有用。 “你把你自進了他家門后的經過寫一下,交到我這里來。特別是他爺爺對你都說了什么一定要寫清楚。”吳根對王坤說完這句話后,征詢似的看了一眼支部書記,支部書記點了點頭。 ……                         六   戰斗已近尾聲,王坤率領戰士圍繞著無名高地,一步一步地向山頂搜索著。猛烈的炮火將山上高點的樹木都炸得只有齊腰高;越軍的尸體在戰壕里擺出了各種姿勢,他們為他們的大印之那夢想流盡了最后一滴血。環形戰壕里沒有幾個活著的人了,但他們仍小心仔細地搜索著,突然王坤似乎聽到一塊巨石背后有動靜,他迅速爬臥地上: “出來。”沒有動靜,他再次大喊一聲:“再不出來,就扔手榴彈了。” 終于一個大額骨、滿臉血污的越軍上尉從石頭后邊舉著雙手走了出來。 “通訊員,給我押下去。”王坤喊道。                        七   學校已基本停課了,雖然課還象征性的上著,但講課內容無非都是宋江是投降派、西門豹是法家什么的。學校的老師也只有在沒人聽課的情況下,才敢夾雜著講一些課本上的東西。 這天又是吳根的課,王坤知道他會講些什么,他讓張茜替他望著風,他偷看一會書。 然而這次王坤沒有再次幸運,吳根仿佛已有耳聞,他向他們坐著的課桌走來。 “看的什么書,交出來。”王坤沒有吭聲。 “交出來。”吳根將坐在走道邊的張茜拉出后,硬是將書從王坤桌斗中搶了出來:《菜花女》。吳根將法國文學家小仲馬小說《茶花女》中的“茶”讀成了“菜”。“難怪看得這么入迷,原來是黃色書。” “還給我、還給我!”王坤撲了過去,想將書奪回來。因為長期堅持鍛煉,王坤體格不錯,一下將吳根撞了個趔趄。 “你奪、你奪,讓你奪!”吳根惱羞成怒,一把將書撕成了兩半。 王坤氣急了,他兩眼噴著憤怒的火焰,他撲到吳根身上,對著他的手就是一口。 “啊,你敢咬人?”吳根氣急敗壞,班長將在隔壁班聽課的另外幾個工宣隊隊員及工宣隊隊長喊來了,他們一伙連推帶搡將王坤帶出教室,關進了操場邊那間存放體育器械的小屋。課是上不成了,同學們涌出教室,圍在小屋外邊。張茜嚇壞了,她后悔不該讓王坤看書。 小屋漆黑一片,長期未用過的各種器械散發著難聞的霉爛氣息。王坤用力搖晃著門,大聲喊著:“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八   王坤已連續幾天沒有合眼了,他兩眼布滿血絲。戰士們已先后輪替著休息過了。可他,這個陣地上的最高指揮官卻像一臺機器,連續運轉了近七十個小時。一同守衛這個山頭的兄弟連連長開戰后不久就受了重傷,被送到后方,上級授權他全權指揮山頭上的兩個連隊。陣地所在的這個山頭不是很高,卻是一個至關重要的戰略要地。被圍的敵人想從這個守軍人數不多、力量不是太強的無名高地打開缺口,求得一條生路。然而兩天多過去了,陣前那個號稱反美王牌的部隊在這個只有零點幾平方公里的陣地上傾瀉了那么多的炮彈,像波浪似的連續攻擊多次,陣地還是被牢牢地控制在我軍手里。 眼下,陣地一片沉寂,只有和風微微吹過,如果不是看到陣前那一具具面目猙獰的尸體,不是聞到隨著陣風一同飄來的汗臭血腥和被燒焦的林草味道,根本就感覺不出這里是刀光劍影、血肉橫飛的戰場。雖已是秋末,但地處亞熱帶地域的戰場仍是驕陽似火。靜寂大地上熱氣蒸騰著向天上飄去,遠處的青山不停地打著綠色、白色的細碎閃光;山下那片被灼熱陽光照耀著的田野里,石斛花和其它各色花朵伴隨著雜草一起在山風中搖曳著。 這是戰前的沉寂,每分鐘、每秒鐘的寧靜,都在孕育著一場更為慘烈的戰斗。王坤倚靠在戰壕壕墻上環望,幾乎沒有不掛彩的戰士了。有的戰士在清理武器,準備迎接下一場戰斗,他們拔掉手榴彈的安全蓋,一排排地擺放在陣地前沿;有的戰士躺在壕底閉目養神;還有的戰士吸著煙,煙圈從嘴里一個個地吐了出來,抽煙吐圈的多是一些老戰士。 王坤盤算著下一場戰斗該怎樣進行,副連長吳紅從戰壕的另一側向他走來,后邊還跟著兩個人。王坤連忙閉上眼,他知道吳紅見了他會說什么。 “老王,說什么你都得休息一會了,若有敵情,我們會叫你的。”吳紅對王坤說道。 “少廢話,到你的崗位去。”王坤不買吳紅的帳。 望著王坤那胡子拉碴、黑黢黢的臉,和已有些凹陷眼窩四周那一圈青色,他知道光靠嘴說是不管用了,這次他是有備而來:“通訊員、一排長。”喊出聲的同時,他抱住王坤的后腰,通訊員、一排長抱起王坤的兩腿,把王坤拖抱進早已備好的洞里,并將幾個大沙袋堵在洞口。 王坤被吳紅他們這意想不到的舉動給驚呆了,待他清醒過來,已被堵在了洞里,他用力推著沙袋,并大聲呼喊: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王坤終究沒能在戰斗結束前合上一會眼。                         九   “你,你憑什么不讓我參軍?”王坤怎么也想不到,吳根這道陰影在他畢業后還是像魔影一樣緊緊地纏繞著他。在校期間,任憑他怎么努力,但都因吳根的一句話,他沒能加入紅衛兵組織,也沒能入上團。中學終于畢業了,他如獲大赦,他想這下可以喘口氣了。畢業后插隊竟因出身問題沒有地方愿意接收他,就業更是無門,靠著姐姐、姐夫那微薄的工資生活,他苦悶迷惘,暗恨自己一個血氣男兒竟呆在家里吃閑飯。秋季招兵的消息仿佛是春風吹進了他的胸膛,他興奮了。清貧的生活并沒有讓他像花一樣脆弱,而是造就了他一副鋼鐵般的身軀。 目測,體檢,一道又一道的關卡通過了,王坤就像一個快要沖刺到終點的長跑選手。平時白凈的臉龐上顯出少有的紅暈,一向不太愛說話的他,這幾日的話也多了起來。他望著抄家時偷藏起來的爺爺戎裝像悄悄地說: “我們家又要出來一個當兵的了,我一定要干出個樣子讓他們瞧瞧。” 然而王坤高興得太早了,吳根不知如何知道了他要參軍的消息,找到招兵辦負責人像背書一樣介紹了王坤家史,末了他對負責人說道:“你們怎么能讓一個國民黨軍的后代去當共產黨的兵?保衛共產黨的江山?”多么簡單的理由,多么正確的說教。招兵辦負責人雖然十分喜歡王坤,并且了解了他爺爺的情況,知道他爺爺是一個進步軍人,抗戰期間立了大功,雖然他爺爺不了解共產黨,也不贊同共產黨,但在打內戰時棄官從商了。他認為同是炎黃子孫,沒有必要兵戎相見。但這個招兵負責人仍沒有膽量在那個非常時期讓人抓住把柄。能讓王坤參軍報名并步入程序,雖是王坤姐夫托人的結果,但已讓他多日里提心吊膽了。王坤參軍的事告吹了。 “你這樣的人還想當兵,真是做夢。”吳根對王坤居然敢報名參軍感到不解。吳根可能忘了,當年若不是舅舅給他通風報信,他也早被國民黨抓壯丁了。 沉默,一陣長長的沉默。 “你等著,我不僅要當兵,而且要當個將軍。”王坤最后一字一句地向吳根說出了這句話。                        十   “你,你爸爸是個混蛋。”王坤被激怒了,他像一頭發狂的雄獅,咆哮著、怒吼著;他將手中的信揉成一團,用力向地上扔去,再用刺刀狠狠扎去……勝利后的喜悅心情被這封不平常的信件叨擾得云消霧散,他再次將刺刀向下按去,如果吳根在這,他一定不會輕饒了他,他已不再是那個只會用牙齒來宣泄內心怒火的中學生了,一絲鮮血從王坤那鐵青的嘴角流了出來。 吳紅驚呆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王坤會發這么大的火。王坤一向沉默少言,更少見用這種粗魯的語言罵人,再調皮搗蛋的士兵,他只要看上一眼,對方就老老實實的了。 吳紅戰前就接到了他爸爸的這封信,他怕當時給王坤看了會影響他的情緒,現在狙擊任務已經完成,他覺得對于這個完全可以信賴的戰友是不該隱瞞什么的。 吳根的信雖然寫得有些文理不通,但大概意思卻十分明確。他讓吳紅向組織匯報一下王坤的家史,并要求組織將王坤撤到后方去,再不就是要將王坤作為重點注意對象,如果組織對這些意見都未采納,吳根讓兒子親自監視王坤。 “你向組織匯報了這件事沒有?”王坤瞇著眼緊緊盯著吳紅,陰森森地說道。 “沒有。”吳紅有些膽怯。給組織匯報他想都沒有想過。同室操戈,他不敢保證王坤站在哪邊,但是面對吃我們奶水長大然后又背棄我們的異族侵入,他絕對相信王坤。 王坤望著吳紅那纏著繃帶已長出短發的光頭,心又軟了。他納悶吳根這個全身流動著陳舊血液,到處散發著僵尸味道的畸形兒,怎么會有這樣一個出息的兒子。不論是作為軍校的同學還是戰場上的副手,王坤都把吳紅作為自己最好的朋友。吳紅有頭腦、作戰勇敢。如果不是上次去他家送東西,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把眼前這個勇武的軍人和吳根那個小人聯系在一起的。初見吳紅,王坤就感覺吳紅十分像那個人,但他不愿主動去問別人家事,而吳紅也不愿意提起他那個有著花崗巖一般腦袋的父親。王坤沒有想到,在他歸隊前吳根就給吳紅寫了這封信。   他還記得他去吳紅家的情景。 那是一個細雨霏霏的下午,他沿著一條古老的小巷,按照地址找到了吳紅的家。 隨著一陣鞋拖在地上的摩擦聲,門開了。 “你找誰?”一個蒼老的聲音。 “你是?……”王坤想說你是吳紅的父親吧。但當他看到站在眼前的這個人就是當年那個讓自己一遍遍寫檢查、寫檢討的吳根時,他把后邊的幾個字咽了回去。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形成了電影中的定格。 “你是吳紅的戰友吧,請進、請進。”吳根顯然沒有認出眼前這個一米八出頭的年輕軍官就是當年的王坤,他熱情地招呼著。的確,王坤已不再是當年那個瘦弱的中學生了,幾年的社會磨礪再加上四年軍校的鍛煉,已使他成熟了。 “我不進去了,這是吳紅給你帶的東西。”王坤冷冷說道。他沒有看吳根,只是望著吳根身后那張掛在客廳正中的毛主席畫像。 “……”吳根被王坤冰冷的態度驚呆了,他不知這是為了什么,他呆呆地望著王坤。 “你,你是王……”他終于認出來他。雖然王坤的面貌體型已發生了巨大變化,但當他看到那讓他熟悉的眼神時,終于明白過來。 “再見。”可是當吳根剛剛明白過來,王坤已經走了,走進那無聲的雨絲中。                      十一   “走吧。”王坤望著眼前被押送過去的越軍俘虜,對還立在那發呆的吳紅說道。 戰斗已經結束,王坤他們勝在完成了阻擊任務。曠野山林還充斥著匆匆腳步聲、呻吟聲和遠處斷續傳來的呵斥聲;戰火的硝煙還再這一堆、那一堆地冒著,向湛藍的天空飄去;到處是血,到處是骯臟的繃帶;汗臭、血腥,爛肉臭、糞便臭再一次隨著熱風一陣陣迎面飄來……王坤感到一陣陣的惡心。 王坤走在押解俘虜隊伍的最后,他望著幾步開外的吳紅。雖然勝利了,可他們都笑不起來,他們在想著各自的心事。隊伍沿著兩座山間的小路向前走著。被槍炮聲驚嚇跑了的小鳥又回到了它們世代棲居的山林里,它們望著山下這條緩緩移動的黃綠色帶子,歡快地跳躍,高昂地叫著。 吳紅低著頭沉思,走在他右側的一位俘虜瘸腿走著,漸漸落在了吳紅身后。當他剛剛落在吳紅身后時,猛的彎下腰從小腿腿部拔出一把尖刀向吳紅脖子扎去。 “吳紅!”王坤猛沖幾步,一膀子將吳紅撞開,等到他再轉過身,一道寒光一閃,一把軍用匕首扎進了他那寬闊的胸膛。 這個越軍連匕首都沒有顧得上拔,一轉身向山上跑去。 “噠、噠、噠、……”一梭梭子彈向這個頑敵射去。 “嘟、嘟、嘟、……”又是一道道復仇的火焰。 吳紅及其他戰士都把槍口對準了這個家伙,他被憤怒的子彈攔腰截成了兩截,一頭扎在地上,一汪污血流了出來,浸入土里。 “連長!”通訊員向王坤撲了過去。 匕首是從左前胸扎進去的,鮮血透過軍裝,浸濕了整個前胸,也染紅了山間小路旁的石斛花。 “老王,……”吳紅泣不成聲。 是什么聲音這么遙遠;是什么東西掛在眼皮這般沉重;……王坤艱難地睜開雙眼,眼前閃耀著五色光環,他冒著血泡的嘴唇蠕動一下:“不要告訴張……茜。” 不知道王坤是不讓告訴張茜他犧牲的消息,還是不讓告訴張茜他是為了救吳紅而犧牲的原因。王坤臨行前告訴了張茜他常常提及的戰友是吳根的兒子。                    十二   “吳根,請你站到這,給大家念念這封信。”吳紅將已被刺刀扎了幾個洞的稿紙揚了揚,大聲向吳根喊道。 大廳里沉寂無聲,空氣仿佛凝結了,人們屏住了呼吸…… “吳根同志請你站出來。”吳紅那帶有一條長長疤痕的臉不斷抽搐著,他緊緊盯著低垂著頭的父親。 沉默,還是沉默。 “嚓!”吳根終于向前邁出了一步;“嚓!”又是一步。吳根走出人群,他那顫抖的雙手捧著什么……看清楚了,那是一本精裝小說《茶花女》;又是一步;是吳根從歷史螺旋的低回中走出來了嗎?……這是多么大的一步啊,跨過了一個世紀……吳根離王坤的靈柩越來越近了……   他,本來能成為一名將軍! +10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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